下雨天不打傘一定會被淋濕，偷東西一定會被抓到，違規受賄一定會被舉報。

這才是天道循環。她一直堅守的公平與正義，不就是這種模樣？

她又有什麽資格去自艾自憐？

道理她都懂，什麽都懂。說起來可以像寫教科書一樣規範。

可，感情這種東西總不會由人的意志轉移。

心還是很沈很重，悲傷總也揮之不去。

臉上被淚痕打的幹澀緊硬。

她想，也許她應該去洗把臉。

起了身，拖著沈重的腳步出了房門。

剛出門，看到李華從自己的房間探出一個腦袋：“雨天姐，你沒事兒吧？”

陳雨天不敢擡眼，怕被李華看出她的狼狽和窘迫：“沒事兒。”

李華卻沒有作罷幹休的意思。

出了房門，走到陳雨天身邊，一只手挽了陳雨天的胳膊：“姐，你臉色很不好，是不是出了什麽事兒？”

陳雨天微微擡眼，看到李華一臉的殷殷切切。殷切之下，仿佛還隱藏了幾分迫不及待。

她讀不懂李華臉上的表情，也沒精力去猜想。

擡了手臂，緩緩的甩了李華的手，轉身，又回了自己的房間。

一夜，頭腦昏昏沈沈，卻又怎樣都無法入睡。

***

第二天。

紫金大廈12層。

陳雨天被張浩帶到了一個寬闊的會議室。會議室裏擺放的，是一個環形的長桌。

張浩習慣性的走到最前面，坐到了長桌的上右側：“陳律師隨便坐吧。”

陳雨天遲疑了一下，沒有往前走，而是坐到了最接近門口的那個座位。

這樣一座，兩個人的距離便拉的很開。雖是在一張桌子，但卻一個在最前，一個在最後。

張浩搖頭苦笑，敏銳的覺察到了陳雨天的對他的抵觸：“陳律師，我很抱歉，是由我來和你說這樣一件....讓人並不愉快的事兒。所以，在我們進入正題之前，我想告訴你，我個人對你，十分的欣賞和尊重。我相信，這件事兒裏必定還有什麽隱情，對嗎？”

陳雨天緩緩搖頭：“沒有。”

張浩遲疑了一下，有些不死心：“陳律師，你大概沒理解我的意思。我是說，你違規收了徐家五百萬這件事情，是另有隱情對嗎？比如，這五百萬....這五百萬只是你被迫所收.....”

當時陳雨天被徐家綁架的新聞鬧得紛紛揚揚。以張浩的理解，徐家既然能綁架陳雨天，自然也能強迫陳雨天收了這五百萬，從而放棄打徐江南的官司。

陳雨天繼續緩緩搖頭：“不是。”

張浩啞然。

他有些不知道該怎麽繼續下去了。

陳雨天目光低垂，眼神怔怔的盯著長桌的桌腳出神。

張浩起了身：“陳律師，我想，大概是事發的太突然，你還沒反應過來。或者，你情緒有些過於激動。這樣，你先喝點水，我們一會再聊。”

陳雨天擡頭，瞟了一眼桌上放的礦泉水，目光有些直：“不必了。五百萬是我收的，是以放棄徐江南一案為交換條件。我會盡力把錢退回。”

話說完，整個人似乎終於恢覆了一些生機——已經開了頭，無論再怎麽艱難，剩下的都會自然而然的發展下去。

陳雨天覺得自己瞬間變得堅強了一些：“張律師可以說結論了嗎？”

張浩深深的盯著陳雨天。

許久，微微嘆息一聲：“陳律師，既然事情已經到了現在這種地步.....那麽，也只能按照流程去走。”

張浩又嘆息一聲：“如果事情已經定性。”說話間，又在心裏嘆息一聲——陳雨天這種態度下，事情已經算是定性，哪還有什麽如果。

“那麽，肯定是要吊銷律師執業證了。”

張浩又停頓了一下：“但是，鑒於你的態度良好，而且，咱們總也不算公家的人，說不上受賄那麽嚴重。只要錢能還回來，肯定會勸說主任把這個案子壓下來，只由委員會自己解決，不會走司法程序。這樣，也不會對你以後從事其他職業產生影響.....”

陳雨天擡頭去看張浩。

她很想對著張浩笑一下。

或者，再對張浩說一些感激的話。

這已經算是最好的結局。

她怎樣都沒想到，事情會這有這樣一個結局。

她清晰的感受到了張浩對她的善意和幫助。

她想，如果是舊社會，她就算跪下來給張浩磕一個頭也不算為過。

可，臉上的肌肉仿佛僵死。

她努力嘗試了許久，始終做不出“笑”那個表情。

她當不了律師了，這輩子也當不了律師了。

張浩看她的眼神裏多了幾分擔憂：“陳律師....”

陳雨天恍惚了一下，終於把“笑”的表情做了出來。

她想，也許這個“笑”，會比哭還要難看。

緩緩起身，朝門外走。

臨走之前，卻突然回頭：“很抱歉，我都忘了，你做記錄了嗎？我該簽字蓋手印對嗎？還有，你沒有對我說還款的時間。”

張浩微微嘆息，迅速的落座，擡筆去做記錄。

記錄寫好，拿到陳雨天眼前：“十天時間，陳律師，你覺得可以嗎？”

陳雨天麻木的簽了自己的名字，又按下了自己的手印。

怔怔的盯著自己猩紅的手指點頭：“可以。”

她哪有什麽身份和立場去說不可以？

但是.....她又哪裏有錢，去還那五百萬？

張浩深深嘆息一聲：“陳律師，雖然我不想說，但是不得不說，如果逾期不還這筆錢，律所只能被迫把這個案子移交給司法機關。到時候司法機關會怎麽處理.....你自己心裏應該有數。”

陳雨天沈默的點頭。

轉身，茫然的邁出房門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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